昔有移民村，今有熱氣球──鹿野鄉
整片草原上飄浮著色彩鮮豔的「熱氣球」，這樣的景色在臺東的旅遊書、海報或明信片上可說是屢見不鮮。當我拜訪臺東市政府的觀光課時，天花板上也吊掛著一些可愛的迷你熱氣球。
位於臺東的熱氣球聖地，正是從花蓮往臺東延伸的花東縱谷最南端的鹿野鄉。由菲律賓海板塊和歐亞大陸板塊擠壓而成的花東縱谷，是縱跨花蓮縣和臺東縣的細長型河谷平原，而鹿野鄉則是臺東最大的平原。因為這裡的地形容易產生上升氣流，所以不只是熱氣球聖地，也是熱門的滑翔翼和飛行傘景點。
每年七到八月之間會定期舉辦「臺灣國際熱氣球嘉年華」（Taiwan International Balloon Festival）活動，包含外國人在內，許多遊客會蜂擁到這幽靜的鄉村。這項活動雖然從二○一一年才開始舉辦，還算是起步階段，但卻儼然成為代表臺東的一大盛事。事實上，聽說這是參考在日本擁有三十多年歷史的「佐賀國際熱氣球節」（Saga International Balloon Fiesta）而舉辦的。
位於東海岸的臺東，舉凡東河的衝浪、綠島的浮潛、杉原海岸的海水浴等，都是知名的海上運動，而山區運動的中心地帶則在鹿野鄉，其中最佳景點就是海拔三七二．五公尺高的鹿野山上的「鹿野高臺」。
上山的道路兩旁是綿延不絕的茶園，抵達施放熱氣球的廣場上，看到的是在做日光浴的情侶、在野餐的一家人，還有正在享受滑草樂趣的孩子們，好不熱鬧。再往前一點，則是滑翔翼和飛行傘專用的預備區，站在斜坡上俯瞰腳下風景，是如棋盤般整齊劃分的「龍田村」。
放眼望去是一大片綠油油的景色，不過行道樹和農田的綠色不盡相同，相互襯托，美不勝收。還有在上頭優雅滑行的飛行傘，就像是天空中自在飛行的鳥兒。
日治時代，鹿野村和龍田村合稱「鹿野村」。二次大戰後，因為來自縣內與縣外的移民增加，所以就把鹿野車站附近新興起的村落稱為龍田村，但不管如何，在日治時代，這裡都是日本人從內地移民到東臺灣的「移民村」之一。
根據《不為人知的東臺灣》以及《東臺灣展望》兩書所言，當時為了開發產業和天然資源都還很貧瘠的臺東，官方曾到日本內地招募製糖業和農業移民。
一九一三年，在適合栽種甘蔗的臺東成立了臺東製糖株式會社（後來被臺灣糖業公司（臺糖）接收）。製糖業的旺季是從採收甘蔗的晚秋到隔年三月左右，正值日本東北地方的農閒期，所以一九一五到一九一六年間，短期和長期加起來，新潟縣共有一千五百多位移民來到臺東。
然而，對住在日本寒冷地帶的人而言，想必很不適應臺東的生活吧！除了氣候炎熱、屢次有颱風侵襲外，更和原住民針鋒相對，且深受瘧疾和恙蟲病等疾病所苦，一九一九年以後，大部分的移民就返回日本了。話雖如此，留下來的日本人仍胼手胝足開墾農田，修築整建道路，逐步發展出一個村落，現在的龍田村裡仍然完整保留著當時的面貌。
從鹿野高臺下來之後，我便前往龍田村。在龍田村的中心地帶有幾家自行車出租店，筆直的道路上幾乎沒有車輛通行，可以安心地騎乘自行車。
在一派悠閒的田園風光裡，我看到了幾幢黑色屋瓦的平房，好似日治時代的建築物。還有一間會舉辦跳蚤市場的日式房舍，正是臺東唯一現存的日治時代地方行政機構「鹿野區役場」，我在這裡看到一塊似乎剛掛上不久的看板。
「喝咖啡吧！」
區役場建築內的榻榻米房間旁正在進行咖啡館的改裝工程，有一位年輕人正端著咖啡招待遊客，他計劃把鹿野區役場改造為咖啡館。
村裡的土地幾乎都是臺糖所有，因此居民必須付地租給臺糖。幾年前，因為鹿野區役場的所有人過世，所以原本預定把建築物剷平之後，將土地交還給臺糖。但因為遭到附近居民的反對，開啟了長達六年的交涉，最後鹿野區役場被登錄為「歷史建築」，由民間的一群有志之士繳納地租給臺糖，並且負責管理。
「雖然只有微薄的營運資金，但我們非常喜歡這棟建築物，靠著大家一點一滴修復，希望能好好保存下去。」
他們之所以會開始經營咖啡館，便是為了籌措建築物的維護費用，而且臺灣人善於DIY，因此大部分的裝潢工作都是自己動手做。
離開「區役場」之後，我再次騎著自行車上路了，平坦的直線道路兩側栽種了一整排油桐樹和檳榔樹，就像是一座綠色隧道。
對面有一群騎著自行車的人逐漸靠近，從大聲交談的內容可以知道是中國觀光客，他們似乎陶醉在空氣新鮮的大自然當中。我心裡很好奇他們是否知道這裡曾經是日本的移民村，但話說回來，一路上我連半個日本人都沒遇到。
移民到鹿野村的居民多半來自同鄉，因此很團結，在異鄉同心協力開創一片天地。即便如此，一旦遭遇艱難的時刻，還是會希望心靈上有所寄託，於是到了一九二一年，村裡興建了祭拜自然神的「神社」。
然而，神社的地上建築在戰後全部被破壞殆盡，只剩下水泥基座的部分掩沒在雜草間，荒廢已久。因此村民間也興起了重建的聲浪，希望像鹿野區役場那樣保存日治時代的遺跡，經由鹿野鄉公所和交通部觀光局花東縱谷國家風景區管理處交涉後，決定重建當年的樣貌。
重建的木材是從日本輸入的檜木，並且聘請專門修建日本神社的工匠協助，和臺灣的工程人員共同努力，最終在提出這項計畫兩年後的二○一五年四月完工，當時媒體還以「光復後第一座與日人合作復原的神社」這樣斗大的標題來報導落成典禮的情況。
在神社前， 我不經意雙手合十，而後方陸續來了幾位騎自行車的臺灣遊客。重建後的神社將成為鹿野村重要的觀光資源，當地居民也期望今後能夠繼續修復日治時代的校長宿舍等建築物，如果真的實現的話，鹿野村也將成為完整保存日治時代移民村的地方，吸引更多日本遊客到來吧。
---本文摘自《溫暖的記憶，從這裡出發：一青妙的臺灣東海岸》一書，聯經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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