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電影】菜鳥。

黑手黨 2016-06-18 23:49

　　牙痛就去拔掉嘛。

　　對於什麼是正義，我沒有懷疑過，我卻懷疑抓著正義的人。

　　警匪電影裡常出現權商勾結、官官相護的情節，警察多半淪為權勢之流的把風人或事件風暴的中心，縱使那樣的劇情看來匪夷所思，即便一般大眾對警察的印象仍為正面，我相信類似的事情確實在社會某處默默發生著，民意代表與黑道關係的吧滴吧滴，民粹制度壓迫的現實，都在看似正義的背後上演一齣又一齣可笑的戲碼，或許有些案子要破真得採取非常手段，或許某些警察就得像流氓，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也屬必然，可能，同流合污更是某些時候不得不為。

　　但對小葉而言，正義沒有打折扣的空間，尤其碰到太習慣在社會染缸裡游水的鯰魚蛟龍們。

　　初出茅廬的傢伙總有無比熱情，課堂上教授的理念與夢想多麼美好偉大，到了第一線現場卻發現實情不然，社會上有太多不得不讓人轉向的急彎、太多不得不煞止的死巷，更有太多無法衝突的權貴，小小的警察能喊什麼話？第一線的警員能怎樣對不公不義的現象嗆聲？除非想死，不然最好是踮踮閉嘴。

　　他看著充滿理想的前線已經烏雲滿佈，發現憧憬已久的英勇學長墮落至此，傳說原來真只是傳說，難道在染缸裡打滾過的人就不可能清白嗎？莫非只有跟著漆黑，才能繼續在這條路上匍匐前進？

　　如果連正義都不能大聲喊出來，當警察是要幹什麼？

　　不過，「菜鳥」（Maverick）這部電影裡真正要講的，我以為不只是向現實臣服，還有相當多鋪陳在說明哥與小葉各自的內心獨白。

　　淒烈愛上了，就只能無止盡地攪和下去了嗎？

　　想維持單純，就得處處與黑漆嘛烏潑墨山水嗎？

　　小葉在現實框架裡頭衝撞體制，憤怒與壓力逼迫出來的淚水讓我動容，更勾起我記憶的，是明哥的處境。小安說的沒錯，如果不是她、明哥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什麼樣子呢？為了她，他只好跟著蹚收賄的渾水，只好賣槍賣子彈籌錢，只好跟流氓黑道三番兩頭開扁，只因為他還是警察，他還沒從她的生活裡消失，但漸漸地，他快要無法負荷生活上種種的催逼，不管白道或黑道，他都快要沒有容身之處，過著一天呼吸一天酒醉的日子，早已無法麻痺內心深處那還英勇著的靈魂。

　　我當然不曾當過警察，我當然無法體會那種每天都在活裡來死裡去的生活，可是，我真能了解看不見明天的可怕，那種，你明明知道不該如此卻還是只能這麼幹下去的荒謬。那種，你極想跳脫卻沒有勇氣跳出去的窒息。

　　那種，腦子裡明白她不是應該繼續的人，卻死腦筋地認為自己就是她的真命天子，那般無可救藥。

　　某些發蠢的時候，男人太容易因為女人而把自己陷入更絕望的明天，還得騙自己、騙所有人現在很好，然後只好一再重複沒有明天的搏命演出，繼續朝望不見盡頭的胡同裡鑽，非得把自己弄得千瘡百孔才會停下腳步喘口氣，接著，繼續往死裡踏去。那樣的男人終究不會醒來的，在撞破全臉之前，永遠不會看見自己的盲點。或說，不敢承認自己的盲目。

　　除非，是真愛。像明哥對小安的愛。一度，我多羨慕那樣相互纏心的愛，曾經。

　　只是現實中的很多時候，是真礙。

　　而，遇到生活真正阻礙的人，是小葉。終於明白現實若此的小葉在明哥協助下終於大反撲了，我原先以為劇情會突然引爆媒體追逐的超展開，故事卻收在符合現實狀況的水平上；也是，面對權勢高高在上的議長，小蝦米警員怎麼能夠真的去扳倒大鯨魚？議長的一句話可以讓小警員丟掉下半輩子，這才是符合現今台灣社會的實況，「菜鳥」不走大快人心的逆襲戰，卻走進讓人多少抱著一些憋屈和遺憾又還能接受的真實人生裡。

　　人生本來就不會有什麼大獲全勝，每天橫亙在眼前的種種挑戰與挑釁，除了忍、要不就是離開，該贏的贏不了，輸一屁股倒是很可能發生，泛泛你我並不期待擁有多麼無與倫比的物質生活，就盼能在應該掌握的範圍裡，牢牢抓緊自己期許的小確幸。

　　台灣人有種漫於日常的小悲哀，掙不了高位、賺不到大錢、成不就夢想、撈不住安穩，但我們竟也都習慣了，明明這個社會就有那麼多的無法公平，明明我們身旁周遭就有那麼多破落弱勢，明明眼裡總是看見權貴橫行，卻什麼都改變不了，小葉的心志當然值得贊許，在兵荒馬亂的日子裡還有這麼一位警察願意堅守理想，雖然他也曾經被打敗過、但不曾被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