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個想你
文╱夏霏
【月光很想你】
爺，月光告訴我，它很想你。
你第一次送我回家的時候，有一段山路上沒有燈，只有月光。
那天並不晚，十點多的中正大學前的芒果大道上，卻意外地一台車也沒有。
你輕鬆地握著方向盤，自在地開著車。
車子裏面我們誰也沒說話，只有老鷹合唱團慵懶地唱著「 Hotel California」。
在極長的電吉他 SOLO聲中，你轉過頭，望穿我的臉龐，看向窗外。
我迎著你的視線，沒有別過頭去，只是定定地看向前方。
到了我家，我們聊天，你離開時我加入你的 MSN，你一上線就說，月光為我上的妝，很好看。
這真是很溫柔的一句讚美啊。
我忘不了那天，我們在民雄的月光下，聽著加州旅館的奇異旅程。
【手機留言很想你】
爺，手機留言告訴我，它們很想你。
今天是我第二次接到你手機留言。
大概是上上禮拜吧？我們吵架滿一個月的那一天，你上完課開車回家，我收到你打來的電話。
那通電話我沒接到，你留下了一則留言，我聽，是你在餐廳吃飯的聲音。
四周都是杯盤和腳步移動的聲音，你沒說話，只是帶著手機轉播著現場的雜聲。
匡匡、沙沙，我分享著你用晚餐的聲音。這該是你渾然不覺、誤觸我手機號碼的一通電話。
然後是今天早上十一點，我又接到一通未接電話。
留言裏，是你在家裏移動的背景聲音。
客廳的電視小聲地播著，你穿著拖鞋，在客廳裏走來走去。
我太熟悉你家的格局，仿佛閉上眼就可以看見你在微波爐前為我張羅宵夜的模樣。
有一次我看你手機，問你，為什麼你電話簿裏第一筆資料，是沒有號碼的？
你說，因為你怕誤觸手機按鍵，所以設了一支空號，免得不小心按到，打擾到別人。
我說，那麼你將我設為第一支號碼吧！我的電話隨便你打，沒關係。
今天聽到你誤觸號碼的留言，我想，我的號碼應該還是在原來的位置。
一按進電話簿，第一眼就會看到我的名字。
就像我把你也擺在手機的第一位，一樣。
【未來很想你】
爺，未來告訴我，它很想你。
「我是進化過的真人，我會用骨制的針縫紉衣物、有信仰未來的觀念。」剛認識的時候，你這樣對我說。
當時我覺得你這自我介紹，很奇怪。
「很多人的愛情，是不信仰未來的。」你說。
於是我瞭解了。
很多人對愛情的態度是，且戰且走。就像是自助旅行，在旅途上碰了個伴，就並肩走一遭，到了某站該分離，便各奔前程。
你以前的愛情物件，便是這麼想的。
但你我和他們不一樣。
我們信仰未來，將感情視為射線。碰上了，便一起牽手許諾未來。你相信現在好，以後會更好，所以把這樣的信仰，灌輸給我。
我信仰了你的話，你的愛情觀，我信任你，所以當你和我談到未來時，我總是全力以赴地應對。
你承諾要帶我去哪里，我便默默記下，等待著你的實踐。
但是意外像是一塊巨大的落石，中斷了我們的旅程。
那些未來還算數嗎？你願意，和我一起搬開那塊大石，繼續向前嗎？
請謹記，我的愛，是無限延伸的射線。
即使離開了，也是無止盡地向前延伸。
【黑眼珠很想你】
爺，黑眼珠告訴我，它們很想你。
你和我一樣，都有著濃墨一般的黑眼珠。
不同的是，上昇星座在天蠍的你，凝視我的時候，我感覺到一股深邃的神秘。
你極少盯著一個人看。在團體裏，你藉著不斷地言語來架空你的仇視交際，所以你的眼神是不斷飄移的。只有在我面前，在枕邊，我能夠捕捉你安定的注目。
真的不誇張，當你看著我時，就好像看進我的靈魂裏，讓我用任性、驕縱、狂妄來縫綴偽裝的堅強盔甲，不堪一擊。
像是看到黑暗中亮點的貓，視線緊緊地被抓牢。
所以有的時候，我會忍不住感到心動，並告訴了你。
遺憾的是，我無法親見你離去的背影，所以我的黑眼珠裏，沒法留下你的殘影。
只是我仍牢牢記得，你那深邃且致命的注目。
【捷運很想你】
爺，捷運告訴我，它很想你。
到淡水去玩時，我們坐上了捷運。
從新店到淡水，不短的路程，我倚在你的肩膀看窗外，一點都不嫌累。雖然我們兩個以前都去過淡水，但這是我們第一次「一起」去，感覺格外新鮮。
我珍惜所有和你一起，重新體驗的日子。
捷運窗框的景色從地下隧道過渡到高架鐵軌，沿途上下了許多乘客，有滿足地提著購物袋的、有神情匆忙的上班族、有攜家帶眷出遊的家族……。那些陌生的臉孔來來去去，我始終緊握著你的手，知道，陪我到終站的，只有你。
即使那段旅程很短，短到，只有新店到淡水的距離。但畢竟牽著我下車的是你，即使落腳的地方是月臺而非紅毯。
還是很謝謝你曾經陪我抵達終站。
【墾丁很想你】
爺，墾丁告訴我，它很想你。
今年春假，我去了一趟墾丁。
美其名是為了春天吶喊去的，其實只是想見見五年不見的朋友。在那裏，我曬了很多太陽，流了很多汗，雖是春天卻熱得猶如仲夏，讓我不由得想起與你共度的去年夏天。
剛認識沒多久，你就迫不及待跟我說想和我去旅行。你給我看了很多墾丁民宿的網站，幻想著我們從民宿散步到海灘的閒適情景。你說：「我之前去墾丁玩得不是很盡興，我在想，如果我可以跟妳一起去，一定會很開心。」
你這傻瓜！我們在一起時，哪天不開心呢？
是的，我們牽著手時，每天都好開心；手放開了以後，不知你的心是否得到自由？還是像我一樣，少了一塊什麼？
我的人生還在走，只是沒能牽著你的手。只是，我走到哪都想到你。想和你一起分享我所體驗到的、好的壞的心情。我把你當作行李，走到哪就提到哪，也不管這樣會讓自己多累。爺，我來到墾丁、來到你所提起的、未曾提起的每塊土地，都會不小心地想起你，像個傻子一樣把自己當導遊，每次的旅行都是期待與你同遊的預演。
所以我的旅伴、我的行李裏，只有回憶。
我得趁我還記得時寫下，因為我怕我的回憶越來越模糊，行李越來越輕。我不能讓這種情形發生，我已經失去了你，就不能再失去回憶。
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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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霏老師：作家、專業演講者、星座與塔羅研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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