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母親》老孩子的媽媽 郭宇心 百歲阿嬤也叫媽

《台灣的母親》老孩子的媽媽 郭宇心 百歲阿嬤也叫媽

民報 2016-05-10 00:00

【編按】母親的同義詞是甚麼?奉獻、付出、犧牲!母親的愛留下甚麼?讓孩子有一個更好的未來!就是這樣的價值和想像,紮實地構築了包含著你和我的母親的共同形象。但,今年讓我們談得更高更廣一點吧,我們要說的這一群《台灣的母親》,是超越血緣骨肉,為了實踐人性更高價值的愛的母親。因為她們,被拋棄的孩子有歸屬、孤苦的老人還能夠笑、身處黑牢中的人感受到溫暖、讓活在只論輸贏世界裡的孩子能夠跳出來……。她們是《台灣的母親》,引領台灣還能更美好的強大支柱。
「我覺得最欣慰的,是99.9%的老人家,都選擇在這裡走完人生最後一個階段;他們並不想死在醫院,問說要回哪裡去?哪裡呢?瑪利亞嗎?老人家們就一直點頭一直點頭……」這可能是很多老人家這一生最後一次表達意見,郭宇心修女說,「我真的很感動,瑪利亞是他們的家,家人就是這樣。」
這「家」,都已經27、8年了。那份一踏進去就感受到的歸屬感,其實也是每一個造訪過瑪利亞長期照顧中心的人最直覺的感受。
會有這個「家」,是當初修會希望設置一個照顧老人的機構,腦筋於是動到郭修女身上來。「教會問我可以照顧老人嗎?我就說好啊!」當時修女是醫院裡的內科護理人員,對於長照,完全是一個素人,沒有包過一片尿布,不知道怎麼幫長輩洗澡,可是就這樣離開醫院,找了五根手指頭扳不完的夥伴,把長照中心的前身「瑪利亞仁愛之家」給打造起來。
一說起那段篳路藍縷的日子,郭修女就彷彿卸下如今因嚴重職業傷害而套著的護頸,回到那個還30幾歲、內建勁量電池的熱血修女。「一開始有35個長輩,除了要照顧他們,廚房沒有人、洗衣房沒有人、清潔沒有人...,所以就都自己來,大夜班也沒有,就自己繼續顧下去…」一派溫柔婉約、輕聲細語的修女,帶著淺淺地、靦腆地笑說:「也不知道那時有沒有把長輩照顧好?當時真的甚麼都不懂。」
我們彷彿正看著一個忘了自己有辛苦,卻還擔心沒把「孩子」照顧好的母親。也許,第一次當媽媽的感覺就是這樣吧?郭修女自己也開玩笑,「從新手媽媽到感覺有點上手了,一共花了一年多的時間哦!」

左邊是80幾歲的老阿嬤,看到60幾歲的郭修女,一直喊著她「媽媽」;右邊的太嬤,已經103歲了。
這個家還真不小。瑪利亞裡一共住著106位長輩,60個員工,但還有日托、暫托、居家服務和喘息服務,服務涵蓋整個宜蘭南部,除了機構內,外頭還有100多個要照顧的個案。瑪利亞曾被內政部評鑑為全國十大最優長照機構,兩年前又再度被雜誌評選列入台灣十大,這些年已經成為台灣各地長照機構學習的標竿。
一個位處羅東小鎮的「養老院」,是怎麼辦到這些的啊?
只有家 才會讓你永遠都想著回來
郭修女對我們連珠炮似地「稱讚」顯得很不自在,她自己順勢把這個話題延伸了出去。「我們這裡的同仁,有從阿嬤傳給女兒再傳到孫女的了喔,第三代了,」祖孫三代都在這裡工作?「對啊,當初跟我來創辦這裡的第一個員工,現在也住在這裡,她的兒子現在也是我們的員工,」「第一個廚師現在年紀大,退休了,也回來瑪利亞,換我們照顧他了…」郭修女如常地說著,「從很小到現在變成大家庭了啦,大家對這裡的感情都不變,都想回來…」
我們一旁的人聽得動容:「真的有很幸福的感覺…」修女流露出正談論著孩子的母親的光芒神采,「嗯,嗯。」
是啊,問她是怎麼讓瑪利亞辦到這種程度的?謙抑的性格令她選擇閃避了我們的問題,可是卻也給我們體會到了更深刻的答案:不是管理,她像個母親在照顧一個家庭。
如果能堅守住一個家的價值,那麼員工就會被照顧好,大家對這裡有一份共同感情,會想留下來,人員流動率愈低,照護的品質就能愈熟練、提升;人家把長輩送來這裡,就可以因此有一份安定感,心裡頭不會悠悠地埋藏著愧疚。

看著修女因為職業傷害而戴著護頸、逐漸佝僂的身影,忍不住問她:身體還好吧?
瑪利亞裡,一直重複著這樣的正向循環,而這也絕不僅僅只是瑪利亞的成功之道,瑪利亞一直都沒變,它始終是一個常數,現在會覺得它更溫暖,其實是跟日趨淡薄的家庭價值所形成愈來愈大的對比與反差。換句話說,只要人的心裡還想著對家的眷戀、還有著對那份傳統價值的想望,那麼,瑪利亞就可能永遠得維持這種成千的長輩排隊想住進來的情況。
媽媽就是媽媽 身臨現場感同身受
可是,嚮往那份家的感受的人無限,歲月卻極其有限。看著修女因為職業傷害而戴著護頸、逐漸佝僂的身影,忍不住迂迴著問她:「媽媽持家好辛苦啊?身體還好吧?幾十年下來,這樣的工作還撐得住嗎?」修女回答得妙:「媽媽永遠都是媽媽啦,只是最近覺得奇怪,我以前健步如飛的,過去做的現在也一樣照做,但那ㄟ都變遲鈍了捏?哈哈」
有感受到,「媽媽」的笑聲裡說著她真的知道自己老了,但親眼目睹都80多歲的阿嬤看到郭修女時高興地喊著:媽媽、媽媽…,我們在一旁看著,頓時似也真切感受到了「怎麼放得下」的那份母親的心情了。
談照顧,最後總免不了碰觸一個最不想碰觸的問題:人力呢?照顧人力出現斷層的問題怎麼辦?
修女聽了這個問題,不是直接回答,她反而說:你們這一代最可憐了,我們這一代年紀大了,做到不行的時候倒下去就倒下去了吧,但你們呢?10年、20年後退休,換誰來照顧你們啊?
唉,媽媽,永遠都是媽媽呀。
「每個職校都應該要有長照課程,」郭修女對人力斷層的解決,有她的想法:「我後半生都在長照工作,你知道這真的很棒嗎?每天都像在挖寶一樣。我們不要覺得年輕人對長照就一定沒興趣,那是因為我們根本沒給她們選擇的機會。」
「每個職校都要有這樣的必修課程,而不僅僅是護理學校,」更何況,現在還有很多護理學校的長照課程居然仍被列在選修課。郭修女難得很嚴肅地說著話:「政府要重視這個問題,讓孩子學這門課沒甚麼不好,而且,照顧自己的家人都用得上。」
「記得,你們一定要記得,心想必成,記得這一行是天主的事業,祂會處理,但你得心裡頭時時唸著,祂才會聽到」郭修女說:「我在瑪利亞20多年,得養那麼多人,但我幾乎沒有買過米,每回,只要心裡頭擔心快斷炊了,就真的有人送米來,奇蹟到連我都幾乎起雞皮疙瘩了」修女也許想,面對失落的長照人力斷層,只要大家有共同信念,也一定能夠撐過去的。

左邊的同仁才剛從學校畢業兩年,問她為什麼願意做這麼辛苦的工作?她說:這裡有家的感覺;
右邊的同仁更神奇,她就是從阿嬤、媽媽傳下來,如今自己也在瑪利亞工作的第三代本尊。

這是一個充滿陽光的午後,與其說是專訪,反不如說是到人家家裡去坐坐,去聽聽一個母親談對孩子的愛,談照顧他們的喜悅與辛苦,談她們一起成長、面對人生風風雨雨時,是怎麼走過煩惱與奮進,就這麼細細瑣瑣地閒聊…。
其實,這份細瑣,就是這位醫療奉獻獎得主郭宇心修女,為長期照顧這個行業所立下的一個典範:就像你我的母親,始終將生命耗費在營造一個溫暖,讓人無時無刻想回來的家。就是這點,真正是「長期照顧」的核心價值所在。

這棟建築曾經有個美麗的錯誤。政府所興建的房舍讓外界誤以為是瑪利亞很有錢,把善款移到它處,因此這裡曾有兩年時間,沒有來自外界的任何一毛捐獻。郭修女說,還是撐過來了啊,「這是天主的事業,在祂這裡,沒有甚麼做不來的」修女這樣深信著。
【台灣的母親系列專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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