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者」與「等待者」
礦班主任烏蘇亞已經交出了白色頭盔所代表的權威,但他還是不斷提出建議,回應其他人的想法,大家都想掌權,保持忙碌,這樣就不必只能枯等。大家提出想法,一同討論,烏蘇亞與阿瓦洛斯告訴大家他們對礦場情況的了解,大家再一同找出最合理的決定:這和平日的運作方式不同,但是在沒有哪一個人掌權的狀況下,似乎是最好的辦法。
瑪利歐與雷奧從煙囪底部爬上去,想找逃生之路,他們把獨輪手推車的小輪胎點火,也在其中一台機器沾了油污的空氣濾網點火,盼望煙能飄上去,直達地面,告訴大家底下還有人活著。可惜這些煙都聚集在斜坡上,在他們身邊形成沒有用的雲霧。大概十來個人在做這件事時,絕大多數的礦工待在下面的避難所。「他們不會去煩誰,這樣很好,」烏蘇亞日後說。「就我來看,他們不會打架。」但這群人已經分成「做事者」和「等待者」。做事的那批人會盡一切努力,抵抗自己即將受困而死的念頭,並相信等待者很害怕,不肯離開避難所,因為他們被山在身邊崩塌,因此得飛奔逃命的記憶癱瘓了。
其實避難所的狹小空間,並不比周圍崩塌的山安全多少:這裡有一扇鋼鐵門,裡頭的石牆有金屬防護網遮蓋,鋼網可以預防山崩時,落石直接砸到避難所內的人。避難所就和斜坡與毀壞的礦坑,位於同一座山內,不過這裡的確有藍白雙色的標誌,寫著「緊急避難所」。避難所內的櫃子裡有剩下的備糧,牆上有急救箱,災難發生後的最初幾小時,避難所就和當初維護得一樣乾淨,小小的數位溫度顯示,這裡的溫度為攝氏29.6度。
每日只有一餐,沒有水可以洗澡
第二天中午,三十三人都出現了,等塞普維達分配每日「餐點」。他將三十三根塑膠杯子與塑膠湯匙,每個杯子中有一小匙罐頭魚肉,之後加入一點水當成湯。他給每個人兩片餅乾。「好好享用,」他說。「這很美味,好好珍惜。」大家在旁邊徘徊,有幾個人勉強算在排隊:中午這餐是唯一的一餐,熱量不到三百大卡,要撐到隔天中午才有下一餐。
不久之後,二十個男人汗流浹背,躺在和一般美國住家的大型客廳差不多大的空間。有幾個人拿了在裡頭堆放整齊的塑膠擔架,當做床舖,還有些人用紙箱鋪在地上,也找了箱子充當床頭櫃。羅布斯本來就得辛苦維持此處整潔,因為這些人會來這裡休息,渾身髒污躺在地上:現在他們整天流汗,身體的水分讓白色地磚,印著他們身上的灰黑砂礫與污垢,而避難所也充滿一群男人沒能洗澡的渾身汗臭。
流汗就會想喝水。避難所儲存的緊急用瓶裝水,在一天之內就被喝光,因此他們只能喝礦坑中用來冷卻探鑽機的數千噸水。這些水是從地表上的水管,送到一連串的地下水槽,並通道礦坑的最深處。意外發生第二天,有幾個人打開龍頭沖洗身體,但水實在太珍貴,現在不能這樣用。為了要保存有限的水,亞吉拉要以亞內斯剪掉高處水槽的水管,並把水槽封起,這樣就不能讓人在下面洗澡。
現在有幾個人來到儲水槽這兒,把塑膠水桶裝滿。賽普維達把他們分成三人一組,每兩天就開著車到儲水槽,把六十公升的桶子裝滿水。他們把這水放進他們的塑膠罐子,看著裡頭骯髒的液體,懷疑這水能不能保住他們的性命。在礦坑坍塌之前,這些人會用這水去洗髒手套。賽普維達還會蠻不在乎後果,跳到水槽裡洗澡。有幾個人一方面感到作噁,又覺得好笑地發現,大家都在喝他的洗澡水。他們打開微弱的頭燈時,會發現瓶中的水有一層橘黑色的薄膜,還有小小的機油斑點。
談天說笑避免絕望
避免這些人感到絕望的辦法,就是聊天、搞笑,說故事,想像那些搜救人員在做什麼。尤尼.巴里歐斯向較年輕的菜鳥們解釋礦場的結構,以填補周遭的靜默,並在紙上畫地圖給他們看。
第一個晚上帶頭搜刮緊急備糧的維克多,已經平靜下來,和身邊的人差不多鎮定。「我們一定會離開這裡,」他不斷告訴大家。「別擔心,他們會來救我們。」在平常的工作日,A輪班的人會毒舌地彼此開玩笑,而揶揄尤尼,是維克多讓身邊的人保持放鬆的辦法。「我們得救了!」他喊道,露齒而笑。「我們只要爬到第四百層,就能走出這裡!」
「嗯,不行,」尤尼說。「因為在第四百層,岩石就像玻璃板一樣破掉,根本沒東西可以抓。沒辦法再往上爬了。」
維克多一聽,立刻露出諷刺的驚訝:「你白痴喔?」他問。「我們爬到第四百層,就只為了死在那邊?」然後他發出大笑,這笑聲感染了塞普維達,他也跟著說「你白痴喔?」並跟著大笑,接下來大家都在取笑尤尼。
---本文摘自《33:地底700公尺,關鍵69天,震撼全世界的智利礦工重生奇蹟》一書,麥田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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