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4月29日，日本迎來「昭和之日」，這一天原為昭和天皇的誕辰，如今則成為日本國定假日，標榜反思昭和時代的歷史與未來。然而，在官方強調昭和時代的「復興精神」之際，關於昭和天皇的戰爭責任，卻依舊是日本社會的禁忌話題。
歷史的影子：天皇的遺憾與無奈
「阻止戰爭無果，其遺憾與無奈，雖已七十有年，至今依然不變。」這是1971年昭和天皇參拜伊勢神宮時留下的和歌，流露出他對二戰的反思。然而，這樣的表態究竟代表懺悔，還是迴避責任？在戰後的東京審判中，許多戰爭罪犯被處決或監禁，但昭和天皇卻免於究責，並繼續作為國家象徵，這一決定在國內外引發爭議。
支持「天皇無罪論」的人認為，依據《大日本帝國憲法》，天皇只是「統而不治」的國家元首，決策權掌握在內閣和軍方手中，昭和天皇只是戰爭的被動見證者。然而，「天皇有罪論」則強調，天皇握有絕對軍事統帥權，所有作戰決策最終都須由他批准，甚至在戰爭中多次親自下達指令。最具爭議的是，當美國對廣島、長崎投下原子彈後，天皇迅速下達「終戰詔書」，結束戰爭——這是否意味著他其實一直擁有決策權？
「昭和之日」的意義：紀念還是掩蓋？
戰爭過去近80年，日本社會對昭和天皇的歷史評價依然分歧。2007年，日本政府正式將4月29日定為「昭和之日」，取代原有的「綠之日」，強調這一天是「回顧昭和時代，思考國家未來」的時刻。然而，這一改動並非毫無爭議。
當年推動「昭和之日」的國會議員希望藉此彰顯昭和時代的經濟復興成就，但日本左派則批評這是對戰爭歷史的美化，刻意淡化昭和天皇的戰爭責任。事實上，早在1989年昭和天皇駕崩後，如何處理他的誕辰紀念就成為日本政治上的敏感問題。有人主張應以「昭和紀念日」的名義延續，但因反對聲浪過大，當時政府選擇以「綠之日」取代，直至2007年才改為「昭和之日」。這場名稱之爭，正是日本社會如何看待昭和天皇歷史地位的縮影。
歷史記憶的斷裂：戰爭責任如何被重塑
「戰爭責任」在日本歷史敘事中逐漸被重塑為「敗戰責任」。戰後，日本政府迅速將戰爭罪責推向軍部，將昭和天皇描繪為「被矇騙的象徵性元首」，並以「全力重建國家」的形象取代「戰時領袖」的身份。自1950年代開始，日本政府淡化昭和天皇的戰爭責任，宮內廳更明確指示天皇應避免公開談論二戰，媒體亦鮮少觸及這一話題。
但歷史終究不是單向敘述。1990年代後，隨著歷史學界解密戰時文件，昭和天皇的角色再度成為研究焦點，特別是他在戰時決策的影響力，顯示他並非單純的「無辜受害者」。儘管如此，在日本社會，對於昭和天皇的爭議仍然難以公開討論。每當「昭和之日」到來，這段歷史彷彿在紀念與遺忘之間拉扯——是反思，還是選擇性記憶？
歷史是否終將被遺忘？
隨著戰後世代逐漸凋零，昭和天皇的戰爭責任議題是否會隨時間消散？許多歷史學者認為，當日本社會越來越聚焦於經濟發展與當前國際局勢時，這段歷史的討論或許將進一步淡化。但無論如何，「昭和之日」的存在，至少提醒著日本社會，在紀念「昭和時代的復興」時，也不能忘記那段曾經吞噬無數生命的歷史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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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節錄：【解開天皇祕密的70個問題第一部+第二部套書【送百人一首海報】】一書／時報出版
作者簡介
胡煒權
香港人，日本國立一橋大學博士。
2007年獲得日本文部科學省國費留學金留學日本，2010年取得日本廣島大學碩士（歷史與文化遺產學）學位，專攻日本中世史（專治戰國史），於日本國內的學術期刊發表六篇論文、並於多個研究會上發表研究報告。現為戰國史研究會、東北史學會、地方史研究協議會、日本歷史學會等學會會員。
著有《明智光秀與本能寺之變》和《日本戰國織豐時代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