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望鄕的國際生化大師-廖述宗(1931-2014)

永遠望鄕的國際生化大師-廖述宗(1931-2014)

民報 2014-07-26 00:00

世界級的男性荷爾蒙權威
廖述宗教授1931年1月1日生於台灣台南,他的父親廖繼春是台灣畫壇的一代大師,是台灣人在日本藝術界得奨次數最多的藝術家,並且在台灣作育英才達半世紀之久,培養了無數畫壇精英;廖教授在芝加哥大學醫學院「明美癌症研究中心」,與當代「癌症化療之父」(1966年諾貝爾獎得主)哈更斯博士,並肩奮鬥40年,並成為他的接班人,使該中心成為舉世馳名的癌症研究機構,作育全球無數英才,達半世紀之久,而于2014年7月20日安然去逝於美國芝加哥家中,享年84歲,他是國際學術界著名的男性荷爾蒙權威,但卻生了四個可愛的女兒,他是用荷爾蒙治療攝護腺癌症的先驅,想不到最後卻死於攝護腺癌。
台美人的典範人物
廖述宗教授也可以説是台美人的典範,他不但在專業的生化領域裡,是名滿天下的人物,而且雖然他的家庭和事業都早己定根美國,但卻無時無刻不在関心他的心愛祖國-台灣,他在16歲那一年,台灣發生「二二八事件」,他親眼見證中國國民黨的殘酷暴行,因此從內心深處萌發了強烈的台灣意識,正如菲律賓國父黎剎一樣,他在18歲時,所創作的詩中,就提出菲律賓獨立的夢想,他的腦袋無時無刻不在思想,以和平的方式推翻西班牙三百多年的統治,讓菲律賓人早日出頭天,可惜在35歲時,西班牙政權,以一顆子彈摧毀他這位一流眼科醫生兼詩人的腦袋,而為國犧牲,他的犧牲促成全民的覺醒,而在二年後把西班牙帝國趕出菲律賓;廖述宗經過二二八的洗禮後,渡過一段苦悶的年代與白色恐怖的階段,1956年25歲時獲得台大農化系碩士之後,獲得美國伊利諾理工學院的優渥獎學金,一方面滿懷學術壯志,另一方面也暗自希望考察美國的民主制度,研究如何以和平方式早日結束國民黨暴政,讓台灣人早日出頭天的夢想。
他先到伊利諾理工學院生物系跟系主任海德克博士(Hedrick)研究一年之後,他請系主仼寫推薦函,讓他轉學。由於廖述宗曾在1956年發表有関「核酸結構」的論文,因此不久便接到康乃爾大學一位羅伯特.哈利(Robert Holley)教授的來信,願意提供高額的獎學金,收他做博士生。
但就當他要去康乃爾大學之前的1957年夏末,有一天誤打誤闖進入芝加哥大學生化系主任伊凡斯博士(Earl Evans)的辦公室,二人居然一談鍾情,並要他第二天到「明美癌症研究中心」的塔拉萊教授(Paul Talalay)實驗室報到,廖述宗依約前往,找到塔拉萊博士後,他便二話不説,便遞了一件實驗衣給廖述宗,兩人便開始動手做實驗,從此廖述宗便在這裡渡過56年的實驗室人生,直到2013年才正式退休。
這一段奇妙的人生機緣,讓他沒經過入學申請,便直接進芝大生化研究所,並在1961年獲得博士學位,當代癌症化療之父哈更斯博士,立刻延聘廖述宗,此後兩人亦師亦友,他雖是1966年諾貝爾獎得主,但毫無大師的架子,他經常在下午四點鐘時,走進廖教授的實驗室,並問他:「你今天有什麼發現?」因此「發現」便是哈博士終身追求的目標,也成為廖教授和明美癌症研究中心共同奉行的座右銘。
我很幸運地在1992年拜訪廖教授時,同時他也帶我去看正在做老鼠實驗的哈博士,那時他已經90歲了(哈金斯博士見右圖右。圖:楊基銓研究中心),仍然天天來實驗室過「發現者」的生活。哈博士與廖述宗的關係形同父子,1969年當李卓皓博士要邀請廖教授返台籌設生化研究所時,那時哈博士堅決反對!但現在台灣已經可以民選總統了,他反而希望廖述宗有機會返台選總統,哈博士相信廖教授將會是一位追求公平正義的好總統。只是,廖教授對發現科學真理的興趣超越對追求政治權力的興趣,他以犧牲奉獻的精神在追求整體台灣人的出頭天。
創立「北美洲台灣人教授協會」
我在1983年廖教授獲得台灣人的諾貝爾奬:台美基金會科技奬後不久,就開始認識他,那時我正想編一本「廿世紀台灣代表性人物」,就請美術家的謝里法寫出美術家的代表性人物廖繼春,並請海外健筆楊遠薫寫廖述宗,後來李遠哲為台灣人贏得了第一座諾貝爾獎,因此2000年我出版「廿世紀台灣代表性人物」時,便以林俊義訪問李遠哲的文章,做為科學家的代表性人物,一直到2006年望春風出版社,出版楊遠薰的「北美洲台灣人的故事(二)」,大家才有機會讀到楊女士筆下的廖述宗底精彩故事。此後我跟廖教授變成不常見面的精神盟友,經常為了海外台灣人的政治運動和文化運動互通聲息。
1979年美麗島事件發生,國民黨政權大逮捕台灣人一代精英,廖述宗決心走出學術象牙塔,積極展開救援行動,在他的號召下,短短數天內,137位台灣人教授參與連暑,聯合在華盛頓郵報登廣告,控告國府濫捕異議人士,主張公平和公開的司法審判。接著他在1980年4月24日,與黃金來、蔡嘉寅、吳得民、頼義雄和陳炳杞等人創立「北美洲台灣人教授協會」,與會40多位教授,共推廖述宗為創會會長。
1982年教授協會在海外和島內做了二次破冰之旅,他們邀請尤清、康寧祥、黃煌雄、張德銘和紀政等五人,到美國田納西參加北美洲台灣人教授協會年會暨東南區台灣人夏令會;1982年8月廖述宗以黑名單身份,接受李卓皓博士邀請,返台參加台大主辦的國際生化研討會發表學術演講,同時深入虎穴,與國民黨秘書長蔣彥士會晤,要求釋放政治犯,並撤除海外校園特務。會後也與當時的省長李登輝密談,對李登輝的「台灣心」留下深刻印象。1983年底台灣大選,即使美國國務院官員警告他,不要重蹈菲律賓烈士阿奎諾的覆轍,他仍然與張旭成和陳榮耀三人以「北美洲台灣人教授協會觀選團」名義,為美麗島受刑人家屬候選人如方素敏、周清玉、許榮淑等人加油。
1986年吳西面主持的第一屆台灣文化之夜,當晚演講的陳永興醫生鼓吹海外台灣人募集三百萬美金,合力來創辦一份日報,當時吳西面挽留陳永興留在美國辦報,但陳永興認為台灣的戰場比美國重要,留下辦日報的重擔,交給廖述宗教授負責,那時廖教授曽專心研究美國的報紙,並分別在華盛頓和路易西安那州召開二次籌備會,可惜因資金太大,而沒有成功,於是在吳西面的號召下,1987年「太平洋時報」週刊就誔生了,目前這份報紙仍然在服務北美洲的台灣人社區,這次廖述宗教授過世,最早報導的報紙,是陳永興創辦的台灣民報,和美國吳西面創辦的「太平洋時報」。
支持台灣民主運動,重視海外台灣文化運動
除了支持台灣的民主運動外,廖教授非常重視台灣文化的宣揚,因此常常在我主持的「台灣出版社」有困難時,就會助我一臂之力,例如1986年我們出版社到香港印書被騙,我個人和出版社的財務都在ICU中,透過廖教授主持的傳明基金會告知,幕後的金主李雅彥醫生,就寄來六千美金,使台灣出版社東山再起,而蕭泰然作品專輯三張卡帶,也是由廖教授和李雅彦合作催生的。
1992年拜訪廖教授時,順便到芝大書店參觀,發現介紹中國的書不少,但介紹台灣的書幾手沒有,萌發了我創刊台灣英文文庫的想法,當第一本柯喬治的「Formosa Betrayed」出版時,廖教授認為這本書,是每一個台灣人第二代和美國人想瞭解台灣近代史必定要看的書,因此他主持的慈淵基金會(幕後金主是顏永財和莊和子)購買50本送給美國各大學東亞圖書館,雖然台灣出版社三年前己完成出版台灣禁書的使命,而結束營業,唯獨這本廖教授贊助出版的「Formosa Betrayed」仍然在Amazon上可以買到。(左圖:廖教授在芝加哥大學的辦公室,圖:楊基銓研究中心)
促成總統直接民選,奉獻政黨輪替
30年來我們為了海外台灣人的事務,雖不常見面,但卻經常保持連續,最後一次見到廖教授是在2011年夏天,民報創辦人陳永興到芝加哥參加高醫校友會時,我和楊正聰醫生陪陳永興去拜訪廖述宗教授時,他仍然相當健談,80歲的他仍然每天走路到實驗室去上班,追隨他老師哈更斯的腳步,每天仍然在過「Discovery」式的生活。
他説他已經無法回到台灣助選了,但仍然非常關心台灣總統的選情,他回憶起1990年6月28日他代表海外台灣人,在圓山飯店參加李登輝催生的國是會議時,他說:「跟我同一組的馬英九是最反對總統直選的人,於是我聯合海外六位代表,告訴李登輝,如果總統不直接民選,我們馬上走出國是會議議場,馬上返美。」後來因為廖述宗等海外代表的立場堅持,廖述宗領導的「直接民選派」戰勝了馬英九領導的「委任直選派」。(左圖:2002年廖述宗伉儷拜訪李前總統
2000年的總統直選,在歷史的關鍵時刻,廖教授也引用詩人但丁的一句銘言,鼓勵李遠哲走出學術象牙塔,為陳水扁成立「國政顧問團」,並在大選前夕為陳水扁加持,終於導致台灣史上第一次政黨輪替。
但是2008年,那位最反對直選總統的人,卻當選總統之後,廖教授就再也沒有回到他心愛的故鄉,正如黃彰輝牧師、郭雨新、和林宗義這些客死異鄉的台灣愛國者,沒有看到台灣變成一個獨立、民主、進步、有品質、有尊嚴的國家,是他們共同的遺憾,除了這個夢想之外,他唯一願望是:「我所做的一切,就是要將我的熱情、心力與研究成果奉獻給台灣。」
安息吧廖教授,新一代的「太陽花學運」已經給台灣帶來了新希望,他們對公平正義的勇敢追求,而且頭腦非常清楚,並且普遍擁有台獨的DNA,相信他們不久的將來將會以和平的選票,推翻國民黨的貪腐獨裁政權,完成你一生的夢想:台灣變成獨立、民主和有國際尊嚴的國家。(2014年7月24日完稿于南加州亞伯蘭市,此文參考楊遠薫的廖述宗的故事,特別向她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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