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革命衛隊「聖城軍訓練指揮官」蘇雷曼尼，遭美國「斬首」轟炸行動擊斃，總統羅哈尼率高層領導人出席哀悼。（圖／翻攝自YouTube）
文／程富陽
從去年12月底至2020年開張迄今逾半個月，整個國際媒體幾乎都聚焦在美國、伊朗是否「開戰」的議題上。起因當然是繼2019年12月29日，美國攻擊「伊拉克真主黨旅」之後，更於今年（2020）1月3日，動用無人飛機在伊拉克境內實施斬首轟炸行動，一舉擊斃了「伊拉克真主黨旅」背後的老闆，也就是伊朗革命衛隊「聖城軍訓練指揮官」蘇雷曼尼。
在此攻擊事件後，伊朗總統羅哈尼（Hassan Rouhani）隨即回應，稱美國所做出的攻擊是「戰爭行為」與「國家恐怖主義」，伊朗將更堅決對抗美國。而美國川普總統則於隔日（4日）警告，美國已鎖定伊朗的52處駐點，若伊朗膽敢攻擊美國或美國資產，美國將「快速且猛烈」反擊。
但顯然美國的這個警告並不起作用，伊朗除於5日回應將不再遵守2015年《伊朗核協定》外，並宣稱已做好「十三套報復劇本」，且隨即於8日凌晨，展開一波對美軍2處駐紮伊拉克基地的報復攻擊行動。一時，「美伊戰爭」即將爆發的消息不脛而走，佈滿塵囂；不但國際黃金石油齊漲，美歐股市期貨大跌，連亞股也連帶受到影響，一片「慘綠」。
不過，就在戰爭局勢「一觸即發」的情勢下，卻又有「降溫」的各種訊息，紛紛自「美伊」雙方政府持續作隱喻式的「表述」。美國川普總統於8日針對伊朗攻擊伊拉克美軍基地發表談話，表示美軍沒有傷亡，強調將尋求和平，美國防部長艾思博繼而呼籲伊朗應藉機緩和緊張局勢。而伊朗向伊拉克兩座基地發射的飛彈，也早透過各種管道事先知會美國且避開美軍居住區；甚至伊朗外長也表示：「對美國攻擊行為，將訴諸國際法律措施為重點，讓美國為刺殺蘇雷曼尼承擔責任」。
因此，一場看似「火山爆發」的軍事衝突，又隱約透露著幾分欲圖「政治冷卻」的降溫趨勢。顯然在這場類似「直球對決」的軍事戰術行動表像外，美伊雙方實都藏著更深一層「欲語還休」的戰略考量。
事實上，美伊雙方這場相互攻擊的軍事行動中，似乎都犯了自陷於西方兵聖克勞塞維茲所說的「戰爭迷霧」之中。伊朗自認為由蘇雷曼尼代為執行扶持他國反美的非典型軍事行動，並不會招惹美國準軍事行動的攻擊；而美國川普總統顯然也深信，伊朗在蘇雷曼尼遭受美國斬首行動後，將更懼怕美國的準軍事行動能力，而不敢作反擊的報復行動。
但伊朗顯然沒計算到，川普正急於用一個單純的軍事攻擊行為，來證明他對伊朗的各項制裁是認真的；並藉以向以色列宣示，美國不惜為剷除他的威脅而實施軍事行動，以爭取以色列於今年3月舉行的第三次國會大選中，無論哪一黨勝出，都不得不全力支持川普，讓他能在美國國內民主黨對他的「彈劾」壓力下，仍能保持將於11月登場的美國總統選舉「優勢」。
而美國川普總統，更是既沒料到攻擊「伊拉克真主黨旅」，不但引來伊拉克民眾群起抗議，進而包圍美國駐伊拉克首都巴格達的大使館；伊拉克國會更通過了駐伊美軍軍隊，需於限期內離開伊拉克的決議案。而針對向來負責暗中協助訓練伊拉克什葉派民兵的伊朗革命衛隊領袖蘇雷曼尼，施以「斬首攻擊」行動後，竟遭致伊朗的飛彈報復反擊，亦在川普施政團隊的意想之外。
其實，在美伊雙方所犯的陷於這些「戰爭迷霧」中，美國川普要付出的代價恐怕更高。因為美國的攻擊，不但讓伊朗順理成章撕毀了《伊朗核協定》中，國際對伊朗建構核子武器的制約，更讓俄羅斯普丁名正言順的「介入」中東事務，且逼得伊朗勢必更強化與中共的合作，讓美國面臨了「中俄伊聯盟」的局勢。
而當此事件發生所造成的「戰爭危機」，不僅美國國內的民間反戰團體即刻「升溫」抗議，國會眾議院更緊急通過了阻止川普政府對伊朗再動武的議案；歐盟也明白表示反對美國用武力解決伊朗問題，而伊拉克、伊朗也都增加了對抗美國的聲浪，連以色列都聲明與美國的攻擊行動無關，以劃清界線。
這也是當上週（10日），美國川普宣稱：「美方並無意動用軍力，雖將對伊朗持續實施經濟制裁，不過也願意與伊朗就共同利益合作⋯。」而伊朗精神領袖哈米尼反而以較強硬的口吻回覆：「這次飛彈攻擊是給美國的『一記耳光』，但報復行動可能還沒結束」的原因。
顯然「美伊戰爭」雖未升溫，但「美伊危機」仍未解除；而其中的關鍵係美伊雙方是否都能走出「戰爭迷霧」，而不只是「一廂情願」的「自我計算」；否則，誰又敢保證美伊雙方將不會再有下一波的「攻擊行動」呢？
作者簡介
程富陽，退役上校，先後畢業於政戰學校、約旦民間「穆塔爾大學軍事教育研究所」、中華民國「國防大學國際戰略研究所 」，及約旦皇家軍事陸、戰院。曾任國防大學共教中心主任，目前仍於該中心任教。著有《現代戰爭軍事新聞趨勢》、《從非傳統安全看兩岸安全戰略的演變與展望》、《中東情勢暨國防安全專書》，及《富陽隨筆第一～三冊》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