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賓「馬京達瑙屠殺案」的受害者家屬、國會議員曼古達達圖。（圖／翻攝自網路）
作者／梁東屏
菲律賓首都馬尼拉最高法庭十二月十九日，終於對十年前震驚世界的一場政治屠殺事件做出裁決，菲國南部棉蘭老島馬京達瑙省當地一個勢力強大政治世家的五名主要成員被裁定屠殺五十八人罪名成立。該家族繼承人小安達爾•安帕端（Andal Ampatuan Jr）、四名親屬等共二十八人謀殺罪名成立，判處終身監禁，不得假釋。
此案約有一百人被列為被告，另有十多人被判刑期不一，五十六人最終因為證據不足而獲判無罪，當中包括安帕端家族成員。被告名單上原本也有安帕端家族族長即小安達爾的父親，不過他和另外七名被告在冗長的審訊期間死去，他們的案子也因此而撤銷。
政治暗殺、謀殺在菲律賓根本司空見慣，特別是在選舉期間，但前述的事件卻是菲律賓有史以來最狂妄大膽、最惡劣、最血腥的選舉暴力事件，也是最多新聞工作者遇害的恐怖血案之一。
這宗震驚世界的屠殺案發生於二○○九年十一月二十三日。當天，意欲參選省長而飽受對手死亡威脅的當地布盧安鎮副鎮長曼古達達圖刻意安排絕大多數是婦女，包括妻子潔娜琳及妹妹、阿姨在內的人前往選舉委員會幫他遞交參選文件，主要的考慮就是因為按照回教習俗，仇恨再深也不會對婦女動手。另外，為了多一重保障，還特意通知了三十二名菲國媒體記者隨行採訪，目的當然是希望有媒體記者在場，敵對方不敢輕舉妄動。
未料一行人在半途卻遭一百多名槍手劫持，結果包括三十二名媒體記者在內的遭劫持者均被殺害，婦女則遭性侵後再殺害。案發之後，當局先後在草草掩埋死者的淺墳中挖出屍體。涉嫌的屠殺主使者則是安帕端家族的幼子、當時任該省拿督安賽市市長的小安帕端。菲律賓檢方表示，安帕端家的屠殺行動顯然早有預謀，因為他們提前找來了怪手挖洞、在荒無人煙的森林裡挖出了三個埋屍用的「棄屍坑」。
小安帕端的父親是連任三屆省長的老安帕端。老安帕端二○一○年初退休後就積極扶植小安帕端競選接任省長，結果未料曼古達達圖不聽勸退堅持參選，才釀出這起駭人聽聞的屠殺案。
然而這個「駭人聽聞」只是對外界的人而言，菲律賓本地人雖然對一次有這麼多人遭殺害有些訝異，但是他們基本上是認知每到選舉期間，暗殺、狙殺都是很「正常」的事。
這是因為菲律賓長久以來是莊園政治當頭，政治職位意味著權力、金錢，全都由政治家族把持，視為自己家族的禁臠，父傳子、子傳孫，不容他人染指，許多家族為了維持政治勢力，都擁有自己的私人武力，刺殺政敵或者在遭受攻擊時進行反擊。
根據菲國警方統計，菲國全境大約有一百一十萬非法槍械，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握在政治家族的私人武力手中。二○○七年菲國舉行國會選舉，一位北方省份的國會議員就在前往教堂參加婚禮時，眾目睽睽之下被擊殺於教堂的台階上。當年的選戰期間，共有一百二十一人遭殺害，但是還少於二○○四年全國大選時的一百四十八人。 所以在菲律賓，選舉時不出人命才叫作奇怪。
這個案件先後傳召三百五十七名證人，庭審一再被拖延，共歷經了三任總統。雖有了判決，但正義還未完全得到伸張，目前仍有八十名涉案嫌犯逍遙法外，其中包括警員及安帕端家族成員。國際特赦組織區域主任貝奇林指出，在緩慢的審訊期間，有多名證人被殺害，雖然安帕端家族成員被定罪是邁向司法公正的「關鍵一步」，菲政府仍必須緝拿在逃的嫌犯。
安帕端家族現在在菲南仍保持一定的政治勢力。今年五月舉行的地方選舉中，該家族就囊括了二十五個地方議席，其中一名當選人還是本案保釋候審的被告。
諷刺的是，曼古達達圖本人在遭遇巨大悲劇之後如願當上省長，但也仿效老安達爾依附權勢成為政治變色龍，先是倒向了前總統艾奎諾三世，繼則投靠現任總統杜特蒂，努力建立起自己的政治家族。易言之，殺人與被殺的兩大政治豪族仍繼續在菲律賓政壇活躍，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有對撞的情況發生。
作者簡介
梁東屏曾任中國時報紐約新聞中心記者、主任，中國時報駐東南亞特派員。現為香港亞洲周刊、新加坡新明日報、新加坡品雜誌、台灣人間福報…專欄作家。
2002年隻身前往阿富汗採訪，獲第十七屆吳舜文新聞獎採訪報導最優獎。著有「一個人＠東南亞」、「閒走＠東南亞」、「說三到四＠東南亞」、「閒嗑牙＠東南亞」等。
